德国垄断门的“前半生”擦肩而过的水门事件

　　一场几乎席卷整个德国主要车企的“垄断门”，在过去的一个月惊动了整个汽车圈，也震惊了整个德国社会。在媒体笔下，号称“德国史上最大垄断案”被牵扯出了是一场数百名车企内部高管串联，时间跨度长达十余年的德国车企“黑幕”。

　　但经过十余天的发酵之后，剧情却实现了反转。原本外界所猜测的天价罚款、接踵而至的刑事诉讼、高管命运的悬而未解却最终烟消云散。

　　从7月22日外媒曝出垄断丑闻，到8月2日闭门会议最终双方“握手言和”。短短的十余天内上演了一步堪称是步步惊心、扣人心弦的“大戏”。这里面既有反目成仇、尔虞我诈、落井下石的商业博弈，也有你进我退、求同存异的艰难妥协。

　　这出“垄断门”的戏码以双赢为结局背后，究竟还有哪些未解之谜？德国车企间利益纠葛、牵扯的数十万车企员工的个人命运、德国柴油技术的“金字招牌”未来何去何从？而即将来到的德国大选和政坛之间的角力又在这场垄断大案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本文将梳理这场惊天大案中的“前半生”诸多内情。

　　谁是“深喉”？

　　7月22日，德媒镜报（Der Spiegel ）一篇重磅独家报道揭开了德国车企隐藏了十余年的“盖子”。

　　镜报援引了一份写给反垄断组织的信的内容，称总共大概有200名工程师、总共60余个工作组分别用来讨论柴油发动机、制动转向系统、制动系统等，而目的就是为了规避反垄断法规。其中柴油技术更是成为了外媒质疑德国车企垄断的核心话题。

　　这篇文章同时披露，大众在7月份已经在一份提交给反垄断调查机构的证言中承认存在垄断行为的可能性，而这场持续十余年技术交流的主角几乎包括了所有德国车企。大众、奥迪、宝马、保时捷和戴姆勒无一幸免。

　　而德国负责反垄断事务的监管机构——卡特尔局则紧锣密鼓地“逐猎”这场垄断大案。早在上个月初，卡特尔局宣布，已对六家汽车制造商及供应商展开搜索。大众汽车率先承认了其涉及其中，大众发言人表示，“我们证实联邦卡特尔局的代表搜索了沃尔夫斯堡的办公室，以作为进行中调查的一部份，大众汽车支持当局的调查。”

　　如果一旦认证涉嫌垄断，对于车企而言面临的惩罚极为严厉，有可能是高达数十亿欧元的巨额罚款，以及对高管的刑事处罚。德国首部反垄断法颁布后曾进行过6次修改，而在欧洲地区，一旦企业涉嫌垄断，面临的是严厉的调查和天价罚单。就在今年6月份，欧盟向谷歌开出金额为24.2亿欧元的天价反垄断罚单。

　　谁是“深喉”？相信这是所有人的疑惑。

　　面对公众的质疑，车企在第一时间选择保持沉默，随后，宝马站出来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在镜报曝出内幕消息两天之后，总部位于慕尼黑的宝马高调否认。“我们提供了一个最好的（尾气）解决处理方式，同其他德国车企不同的是，宝马柴油版本的车型通过一整套零部件装置去处理尾气排放问题，而这是完全符合法律规定的。”

　　随即，戴姆勒也站出来回应了外界的疑惑。在7月26日，戴姆勒股份公司董事长蔡澈博士（Dieter Zetsche）发布了一篇自己的署名文章。在这篇名为《此时此刻》（The current situation）文章中，他回应称，欧盟确实正在对于此事进行调查，戴姆勒内部也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调查，但是其强调，戴姆勒仍然坚信柴油技术是“正确的事情”。可以有效降低车辆的污染物排放问题。

　　随着事态的持续发酵，车企内部爆发新一轮的矛盾冲突，宝马指责是戴姆勒充当了“内鬼”，率先向调查机构坦白并提供了情报，而宝马、戴姆勒之间关于新能源技术共享的方案也随即遭到了搁置，原本固若金汤的联盟出现了分崩离析的裂痕。

　　7月26日，德媒《南德日报》报道称，宝马目前已经暂停了之前一项同戴姆勒秘密的合作计划，而直接原因就是宝马对于戴姆勒的“背信弃义”表达强烈的不满，因为其“深深伤害了宝马对于戴姆勒的信任。”报纸援引一位行业内信源的评价。

　　知情人士透露，宝马的最高层曾经规划了一项在纯电动车零部件采购和充电设施与戴姆勒合作的秘密计划。这项大规模计划包含戴姆勒、大众和福特欧洲部门，目的在于降低成本。

　　这次垄断门疑云成为了大众曝出尾气造假丑闻之后，又一次重创德国车企技术光环的“重磅炸弹”。各家车企诸多大佬的命运、几十年来德国柴油技术的节能减排的光环，究竟何去何从？也成为了悬在德国车企巨头上空的疑云。

　　转危为安

　　就在德国车企因为垄断疑云而焦头烂额之际，一直以来对柴油技术持批判态度的环保组织变得格外活跃，他们借机在公众面前极力兜售“柴油车全面禁止”政治主张，而一些城市政府也表达了对于柴油技术的排斥态度。在垄断门爆发之后，包括斯图加特、慕尼黑在内的多地都纷纷曝出或将禁止柴油车上路的声音。

　　这场巨大的危机在几天之后达到了高峰，双方阵营也迎来了最后的机会。

　　8月2日，德国政要与涉嫌“垄断门”的车企高管戴姆勒CEO蔡澈、宝马集团CEO克鲁格、大众集团CEO穆勒等在柏林会晤，最终双方达成共识，对530万辆柴油车的排放软件进行升级，这将使得汽车主要污染物——氮氧化物排放量下降25%-30%。

　　据德国之声报道，每辆车更新软件费用约为100欧元，而技术改装费用将为1500欧元，所以完成此次排放软件升级，斥资将会高达100亿欧元规模。另据彭博社报道，德国车企将实施涉及500万辆柴油车的大面积召回。

　　在最危机时刻达成和解，对于双方而言不啻为一个双赢的解决。对车企而言，柴油技术是其安身立命的根本之一，德国市场更是柴油车的最为重要的市场，一旦失守德国市场，多年以来苦心经营的柴油技术优势会瞬间烟消云散，更是令数百亿的研发“血本无归”。

　　对于政府而言，揪着德国车企“小辫子不放”或许也会令其“骑虎难下”。

　　作为解决就业人口和财政收入的重要部门，汽车产业在德国一直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路透社就分析指出，汽车产业会保证大概80万就业人口。与此同时，德国政府目前大部分的贸易顺差依赖于汽车产品，而汽车销量有46%都是柴油版汽车，柴油汽车同样是政府财政保障的“基石”。

　　“我们的目的而提升柴油技术，并非禁止柴油车上路”。出席会议的戴姆勒CEO蔡澈博士在发表的一份声明中表示。而德国交通部长 Alexander Dobrindt和环境部长Barbara Hendricks 也承诺，将采取措施避免实施对柴油车的禁令，但其强调，德国车企需要自筹资金去鼓励那些使用十年以上的柴油车主更换新型柴油车，用于减少污染物的排放。

　　另一条主线

　　在这场惊天垄断案“烟消云散”之后，有一个细节值得耐人寻味，即这次丑闻爆出的时机恰恰是德国大选前夕。而在这场垄断大案之中，德国政坛间权力的角逐也成为了另外一条“暗线”。

　　众所周知，德国总理默克尔(Angela Merkel)同汽车产业交情颇深，更被视为德国汽车产业的“守护者”。但9月份即将到来的德国大选，谋求连任的默克尔却选情不容乐观。

　　据德国国内民调：默克尔所在的基民盟支持率为40%，社会民主党支持率为23%，虽然遥遥领先，尽管离赢得多数席位的足够选票还有一段距离。

　　这次政府身陷大众尾气丑闻和德国垄断案，成为了竞争敌手炮火集中猛攻的“软肋”。种种迹象表明，默克尔政敌们极力将其从汽车圈的产业“秘密”升级为德国政坛的“水门事件”，直接拉默克尔下马。

　　德国《周日图片报》（Bild am Sonntag）分析称，民众的质疑声持续不断，他们怀疑德国政客与本国汽车制造商关系密切，并且怀疑汽车制造商阻止政府快速采取措施来应对不断扩大的排放丑闻。

　　而在闭门会议召开之前，德国绿党和左翼党派强烈要求德国联邦议会召开听证会，表示德国民众需要了解垄断的真相，大众大股东下萨克森州长Stephan Weil和经济部长Olaf Lies也要求大众就涉嫌非法垄断的指控做出公开回应。

　　所以，这次德国车企被曝出垄断门伊始，就已经被裹挟至德国政坛大选前的云谲波诡之中。德国公共广播电台ARD的最新调查显示，近几个月来，默克尔的支持率首次出现下滑。在德国大选即将到来之际，如果不能妥善解决这次垄断门，或将给她继续执政增添了新的不确定性。

　　有媒体注意到，就在谈判的最关键时刻，大众集团劳工工会负责人Bernd Osterloh就公开施压，“大众目前正在遭遇质疑，但工人更加关切，因为这关系着未来数以千计的工作机会。”与此同时，根据外媒披露，大众集团已经有超过万人的员工签署了意愿书，威胁默克尔政府或将丧失即将到来的大选中的“选票。”

　　经过艰难的谈判，政府和德国车企迎来了和解时刻，这是一个目前局势下最好的结局。德国车企保留了柴油车的生存空间，避免了既有业务构架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另一方面，德国当局也获得了汽车业的稳定选票，稳定了大选的竞争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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